南都记者暗访地下试管婴诊所、中介链条期间，发现一个不容回避的问题，即如何解决那些确实因疾病无法拥有健康卵子、精子的夫妻的生育问题。毕竟，在地下试管婴的黑色链条中，供卵服务是中介、诊所赖以生存的重要一环，其市场需求量远比代孕要庞大得多。

　　在正规的医疗机构中，供精是可以开展的，广东全省28家生殖助孕机构中，广东省计划生育医院(广东省人类精子库)可提供合法供精服务。但供卵，由于来源有限、管理难度大等因素，却无一医疗机构热衷于开展。“如果能够建设并逐步充实卵子库，适度规范地开展对不孕女性的供卵、捐卵服务，相信能够挤压地下试管婴诊所和机构的生存空间。很多时候，堵不如疏。”生殖医学专家、广医三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刘见桥表示。

　　正规生殖中心一度开放供卵

　　刘见桥表示，广医三院是广东省最早开展人工辅助生殖技术的医疗机构，全国第二例、广东省第一例试管婴儿就诞生在该院。据悉，在我国生殖助孕技术开展的早中期，由于女性不孕群体中，相当部分的患者是因疾病导致无卵可用，当时的医疗机构是有开展供卵服务的。

　　“21世纪头几年，医院每年进行800-900例试管婴操作，其中需要供卵来生育后代的就达到六七十例，占比8%-10%左右”，刘见桥介绍。供卵生育后代患者较多，和女性卵巢早衰发病率有莫大关联。这一困扰女性生殖的最大疾病，在全部孕龄妇女中的发病率高达1%，这些女性如果没在卵巢衰竭之前进行生育，那就意味着很难再用自己的卵子来生育、繁衍。

　　据悉，当时的合法卵子来源只有一条，即进行试管婴儿操作的其他患者卵子多余时进行捐献。即便是这一途径，2001年国家卫生部制定《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人类精子库管理办法》、《实施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伦理原则》等法律规范条文时，对此进行了更严格控制。且当时的冷冻卵子和解冻复苏技术并不成熟，冷冻卵子解冻成功率很低，这导致正规医院开展的供卵服务成本高昂，投入产出比很低。

　　“尤其是在各大医院患者日益增多，不用供卵的患者数量都多到难以应付时，正规生殖医疗机构就更没有人手去协调供卵问题了，开展供卵服务的医疗机构也越来越少，直至基本停滞。”刘见桥说。

　　近几年，伴随着试管婴技术的快速发展，冷冻卵子相关技术取得长足进步，冷冻卵子成功率从原来的30%-40%上升到现在的95%以上，卵子这一人类最大的体细胞冷冻技术瓶颈被打破。可目前，由于国内的相关规定，允许进行冷冻卵子操作的人群却有严格限定：一是必须是正在操作试管婴期间的不孕女性有多余卵子时自存，再就是身患恶性肿瘤、后续开展放化疗可能危及卵子质量的癌症患者。其他未婚、不符合操作试管婴儿条件的育龄女性，是不允许接受冻卵服务的。

　　至于依赖有多余卵子的患者捐献，符合条件的也非常有限。毕竟捐赠者担心子代、孙代出现伦理问题，“她们不愿意捐献多余卵子，这条路也会被堵得死死的”。刘见桥表示。

　　据悉，北京曾有医学机构启动过卵子库建设，但由于卵源紧张，卵子库最终不了了之。

　　放开未婚女性冻卵或可尝试

　　早在去年，明星徐静蕾赴美冻卵之后，未婚女性能否冻卵、应不应该冻卵的话题就曾引发热议，越来越多女性开始关心冻存卵子的话题，有的甚至付诸行动，花费十万元以上前往美国、香港等地接受类似服务。

　　刘见桥等生殖医学专家表示，目前我国卵子来源过于单一，取卵过程相对繁琐，是困扰正规医院开展供卵服务的主要问题。建立卵子库，放开对未婚适龄女性的冻卵服务，或是解决卵巢衰竭不孕女性生育问题的一个途径。

　　资料显示，2011年我国完成第六次人口普查后发现，我国人口结婚平均年龄达24 .98岁，妇女平均生育年龄达29 .13岁，女性育龄比10年前第五次人口普查时延后了2 .4年。一些资料显示，在我国的江苏、广东、上海等经济发达地区，女性初次生育平均年龄甚至超过30岁。这基本已经错失了医学上达成的共识———23-30岁之间为女性最佳生育时段。要解决错失最佳生育时段的女性生育问题，提前进行卵子冷冻也是有效的解决途径。“毕竟，同等情况下，年轻时的卵子细胞，要比大龄的卵子细胞更为健康。”有生殖医学专家表示。

　　刘见桥等生殖医学专家表示，允许适龄女性冻卵，一方面可让部分女性在卵巢早衰前就冷冻卵子，今后有卵可用；另一方面也可充实卵子库存，也让医学供卵多了一条可选择的道路。“当然前提是在严格监管范围内”，他强调。

　　“通过我们为未婚癌症患者提供的冻卵服务来看，国内收费远比境外便宜得多”，广医三院生殖医学中心实验室主管主任杜红姿表示，目前在国内进行冻卵的最大费用来自促排卵药物费用，约需8000元人民币，加上操作和冷冻相关费用，相关服务费用为1万-2万元。

　　本地个案

　　38岁白领赴美高价冻卵

　　代孕、供精、供卵涉及伦理问题姑且不论。38岁的白领Z小姐也有自己的困惑。迄今未婚的她希望能够在国内冷冻卵子而不得，最后专程到美国加州花了数万美元完成心愿。

　　“如果说以前冷冻卵子问题是技术上有瓶颈，现在技术已经基本成熟，可未婚女性在内地冻卵，基本没有任何途径”，Z小姐关注冻卵的话题已久，因所在城市毗邻港澳，她也曾专程去香港的生育中心检查过，当时检查结果是其卵泡发育一切正常，可以做冷冻卵子。在了解到美国加州的服务更加全面后，她今年专程去了趟美国冻卵。注射了10天左右的促排卵药物，其间进行了两次超声影像检查和两天休息，随后取出了多个卵子冷冻。

　　由于舟车劳顿，加上促排卵药物和手术操作的副作用，这个过程，Z小姐十分疲惫，腹部也有些肿胀不适。在加州一个取卵疗程费用是约7500美元(包括取1颗卵子并进行冷冻1年的费用)。加上促排卵的药物，她大概花了4300多美金，还有检查费用约1300美元，汇率换算下来，约花费人民币83000元，比在香港做大概贵1万块人民币。“如果内地能够开展这个技术就好了，费用要便宜些不说，关键是对内地大龄未婚女性而言，更为方便。”

　　专家建议

　　避免商业化可考虑供卵服务

　　对于卵子库建设和向未婚女性开放冻卵行为，医学伦理专家、南方医科大学人文与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严金海持审慎支持态度。“生殖和繁育后代，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只是不孕女性患者的这个权利，因为身体缺陷和疾病被剥夺了。”

　　严金海表示，捐卵和供卵所涉及的问题，需要在两难中找平衡。“捐卵、供卵行为，只要做到了监管到位而又能避免过度商业化，是可以开展的。但要充分考虑到捐卵行为，可能对捐献者本人造成的影响和伤害。”他表示，和捐精不同，捐卵毕竟还需要促排卵，操作过程虽微创但依然有创。

　　至于未婚冻卵行为能否大范围开展，作为医学伦理专家的严金海则持保留意见。他认为，婚育年龄后延是个世界性问题，不仅中国，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和地区也有同样的问题。即便冷冻卵子技术成熟了，如何避免冻卵行为商业化，会是一个很大的课题，需要通盘考虑。

　　“毕竟绝大多数女性，还是在适龄婚育年龄内完成了婚育。即便有了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自然妊娠也是要比人工方法要好些。”他说。

　　部门行动

　　天河卫监排查地下取卵点

　　针对南都关于广州天河区珠江新城保利某小区住宅内，有地下诊所提供地下试管婴儿取卵手术的报道，昨日上午，天河区卫计局组织7名卫生监督执法员牵头，排查了举报人张雪(化名)指称的小区所有楼栋的1002房，不过联合检查未发现地下试管婴诊所和涉嫌非法行医线索。

　　前日，南都地下试管婴黑诊所的报道出街后，天河区卫计局立即召开局领导、卫生监督所领导、监管科室负责人会议，部署进一步核查工作。此外，天河区卫生监督所立即组织监督员分头行动，深入报道中提到的取卵手术地点珠江新城保利某小区内。因举报人张雪指曾在该小区某栋楼的1002房施行取卵手术但不记得具体楼栋，卫生监督员通知该小区物业管理人员继续关注小区住宅楼所有房号为1002的住宅单元及其它物业情况，密切留意小区内是否有可疑人员，若发现非法行医线索立即报告。

　　昨日上午，天河区卫计局组织7名卫生监督执法员在街道办事处干部、派出所干警、出租屋管理中心和该小区物业管理人员配合下，围绕本报报道和信访人反映的情况对小区进行排查。经核实，该小区门牌为1002房的住宅共有9户，其中6户为业主自住，1户业主装修，2户出租并由承租人自住。经过联合检查，暂未发现地下试管婴诊所和涉嫌非法行医线索。

　　当天执法行动中，南都记者看到，因无人应答，卫监部门执法人员未能进入其中一户正在装修的住宅。执法人员解释，此种情况下，他们无权强行破门执法检查。

　　虽然目前尚未发现涉嫌非法行医线索，但天河区卫计局表示，将加大监督检查力度，继续摸查线索，打击非法行医行为，继续请街道出租屋管理中心、物业管理工作人员加强巡查，继续派卫生监督执法人员加强对该小区巡查及暗访。天河区卫计局也将同时印发告知书，请街道出租屋管理中心、居委、各小区物业管理中心等加强对出租屋管理和巡查，发现涉嫌非法行医线索及时报告，一旦发现违规行为，将立即查处。

　　合法供精服务广东并不缺

　　媒体报道显示，部分地下中介将捐精变成地下职业。通过网络，捐精者和求精者达成交易，有些求精者为了能迅速受孕，还甚至直接和捐精人直接发生性关系。

　　“这是有风险的”，张欣宗说，在广东精子库捐精，要经过严格筛查，比如精液质量、传染病、遗传疾病的筛查，还包括学历、身高等，广东地区还着重筛查地中海贫血等疾病，“广东精子库的合法性、科学性均有保障，所以淘汰率才会这么高，一方面受孕率更高了，另外传染病等都被筛掉了。”地下捐精属于非法行为，得不到法律保护，且流程简单，缺乏筛选，“风险很大，遗传疾病、传染病等都有很大隐患”，他表示。